Ch.2 Since we first meet. 結束了一整天的強化作戰訓練,米克滿身是汗的回到房間,順手抓過毛巾打算洗完澡之後就去睡覺了。
從幾天前的作戰會議就可以感受到艾爾文打算轉守為攻的積極態度,自從上次遭遇「巨人」殲滅部隊損失慘重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兩軍的大型會戰了,除了轉移陣地時產生的小型交戰以外,自由之翼部隊因為一直都能夠找到良好的藏身之處,因此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得以恢復戰力。
恢復戰力這樣的詞彙,基本上是在形容軍隊因為戰事傷亡產生人力減損時,補充新進和等待傷口復原的時間。
但是以現今的狀況來看,雖然實際意義相同,其背後的本質卻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從此以後,這是個只要人類想要,就可以成為神明的世界。」
米克看著自己在鏡子裡平滑完整,沒有任何傷痕的身體,同時想起那個瘋狂的黑髮男人死去時用盡全部力氣說完的那句話。
對外號稱反抗政府專制而起義革命的自由之翼,真正在對抗的卻是整個國家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暗潮洶湧的慾望與罪惡。
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之下,王都政府轄下中央科學研究院的研究者在基因科技與腦神經應用領域都有了巨大的突破。貪婪的人類終於得以跨越界線,粗暴而無禮的挑戰起原本只屬於「神」而不容侵犯的領域。
剛開始只是醫學研究範疇的替換器官製造,這能有效延長人類壽命,以及挽回許多重大意外所造成的遺憾。後來則發展至個體特殊能力或者替換器官的強化與改造,譬如加快神經傳導能力可以促進反應學習,肌肉組織的增強成果則是顯現在體能與負重的方面,研究者無所不用其極的希望能夠激發人類更大潛能,並促進人類進一步的發展。
總是負責前線衝鋒作戰的米克,原本的四肢都曾在戰鬥中遭受到幾近癱瘓的傷害,而現在自己身上擁有的,是在基因科技培養技術的應用下,以自身細胞激發製造出來的備用器官,經由最新的手術可以淘汰掉舊有的受損肉體,然後得到力量遠勝於天生軀幹的強化改造四肢。
但這世界上最美麗的,便是人性,最可怕的,也莫過於人性。
自私利己,是人類爭取進步向上的濫觴,也是人類走向毀滅敗亡的詬病,本來應該是為人類生活帶來便利的基因改造技術,一旦跨越了禁忌的界線,隨之而來的就是遭到嚴重扭曲、重塑的道德價值觀。
當複製器官成為常態時,研究趨勢就會自然而然地踏入複製人的相關領域,而當複製人再也無法滿足人類的慾望時,便會開始侵犯原本應該由「神」所主宰的生命領域──人造體。
與此同時,並肩齊步發展的腦神經應用科學便開始派上用場,充當「容器」的人體製造技術所欠缺的,便是生而為人的個性與思想,腦神經應用科學研究的,就是關於大腦的神經構成與記憶思考這樣的範疇。
剛開始製造出來的人造體僅擁有動物一般的智力與學習能力,就算後天施予強力教育依舊無法導正其行為,因此腦神經研究便開始著重於智力開發的部分。
後來製造出來的人造體甚至擁有比人類更快速的運算能力與學習耐性,但卻依然是聽令於人類被奴役的存在。為了能夠讓人造體更加接近於人類,便開始有部分研究者投入情感研究,想要讓人造體在擁有更強大的肉體與智能以外,更可以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那樣得以思考、記憶、感知。
就算時至今日基因科技與腦神經應用已經走向巔峰,得以製造出研究者精心設計的完美無瑕人造體,但他們依舊不被承認是人類。因為宗教信仰、因為意識形態、因為那些莫可名狀、千奇百怪、根深蒂固的觀念,以及人類自以為可以取代「神」的,身為創造者的自我優越感。
但是一般的國民是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的,截至器官複製科技的出現為止,政府便沒有繼續公開相關實驗,卻在私底下投入了大量人力與金錢促進其發展成長。
所以國民並不知道那些保家衛國的士兵是用壞了即丟、可以無限複製製造的無情感人造體,也不知道在許多號稱軍事基地與科學園區的政府列管區域地下室,是由上萬的培養水槽所組成,以基因研究發展為名,不斷重複著製造生命然後丟棄生命這樣制式化步驟的殘忍世界。
腦神經發展之父,史密斯博士的兒子便是目前自由之翼革命軍的最高領導人--第13代團長艾爾文‧史密斯。
從軍校時代開始,身為體能派翹楚的米克與頭腦派首席的艾爾文便保持密切往來的緊密關係,畢業後一起進入以實戰任務為主的自由之翼軍部之後,憑著謀略與戰功不斷晉升軍階的艾爾文開始運用權力與資源追查起父親的離奇失蹤,秉持著兄弟一場的情誼,米克也參與了追查行動,兩人卻因此發掘出王都政府最黑暗而恐怖的陰謀。
艾爾文為了獲得相關線索,潛入父親曾經進行工作的研究所舊址,發現許多被裝置在大型玻璃培養槽的實驗人造體,而這些人造體都不是陌生的面孔,放眼望去,都是和現今議會首長、政府高層行政長官甚至是達里斯總統的外觀一模一樣的人造體。
原本艾爾文認為這只是這些政要為了能夠延續生命而製造出來以供替換器官的備用體,但是在接下來數件連續發生的神秘意外事件裡,他察覺到這些人造體背後的使用目的越來越不單純。
事情的共通點便是這些擁有備體的達官貴族,接連的發生了飛車連環追撞、恐怖攻擊炸彈、血腥強盜案件等足以造成重大死傷的意外事件。
然後隔天當事人依然可以滿面春風的出席記者會聲明自己幸運的逃過一劫,而事件發生過後,這些人在原本職務的進行上,對於王都政府欲推行的決議,都會從原本反對的立場立馬轉變至絕對的服從與支持。
與其說是想法改變,不如說是徹底被換了一個人。
而這樣的猜想就在他第二次成功潛入地下室時被證實,他核對了中空的培養槽上所標示的姓名以及發生事故的名單,發現兩者竟然是完全的一致,也就是說那些達官政要本人早就在意外中喪命,取而代之存在的是經過王都政府洗腦控制的人造體。
艾爾文漸漸開始發現,看似不問世事的國王,想要藉此重掌政權的野心,他正透過基因科技的濫用,藉由對所有政要人物的掌控一步步蠶食鯨吞這個國家,取回數百年前的民主革命裡被奪走的統治實權,引導這個國家重回君主獨裁的體制。
後來在兩人軍校時期的另外一名室友,現任王都憲兵團團長奈爾‧德克的暗中協助之下,艾爾文帶領整個自由之翼軍部發起革命。
起初的革命行動雖然是與王都政府軍勢均力敵的場面,但是那批可以用壞即丟、不斷複製製造的低等人造體,成為了自由之翼革命軍最棘手的敵人。
雖然因為智力發展不全與個體瑕疵差異讓身為人類的自由之翼革命軍在一開始的時候可以佔得上風地位,但是隨著抗爭時間的延長,人造體的優勢逐漸展現,憑藉著人類始終無法匹敵的肉體強度,以及不斷重複製造的量產型數量,變成革命軍交戰時最大的夢靨。
在民心積怨已久的狀態下起義革命的自由之翼革命軍原本極被看好,但是隨著戰鬥人員的消耗開始出現了發展停滯的狀況,就算不斷有訓練軍校畢業生背叛國家軍隊加入補充人力,可是戰力依舊不可避免的持續減少。
”米克,是我,你在裡面嗎?”
門外的聲音喚回米克的思緒,此時他才意識到站立於花灑之下閉目養神的自己佔領浴室過久,趕緊應聲之後便關上水龍頭,抓起毛巾隨意扎在腰上就打開門走了出去,任憑從頭到腳沒有被擦乾的水珠滴落地板上。
站在外面等著他的,是他的戀人納納巴。
”怎麼沒有把身體擦乾就出來了,頭髮也是,還滴著水呢。”
米克一個跨步向前,用力一扯就把納納巴拉入懷裡。
”欸,衣服會弄濕的。”
米克沒有回應納納巴的意思,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從頭髮的香氣開始嗅起,沿著耳廓到達下顎骨,然後把整張臉埋進頸窩,這是一直以來米克心情不好時,習慣性的撒嬌方式。
納納巴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繼續任由他抱著的同時,她安撫性的輕輕拍著米克彎下腰時因為身高差而弓起來的背。
”怎麼了?”
”沒有。”
”怎麼會待在浴室那麼久?”
言下之意是她很早就進來房間了,一直沒等到他出來才出聲詢問。
”想事情。”
”什麼事?”
”以前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
”第一次遇到妳的事。”
這麼一句話著實把納納巴逗笑了,米克向來不是肉麻的人,話也不太會說,是個徹徹底底身體力行的行動派,今天倒開始反常了起來。
”怎麼突然想起那時候的事?”
”今天整天都在訓練新進來的毛頭小子,就想到那時候認識妳的事了。”
說起來納納巴也算是自由之翼的老兵了,從還沒發動革命就在部隊裡,一開始卻是被編入當時還是分隊長的艾爾文隊上,就在菜鳥新兵那年年末的一場狂歡派對時被米克看上眼搭訕,之後再過不久就因為表現良好晉升到米克隊上擔任副隊長,然後就一直跟著米克跟到現在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呢。”
米克用鼻子發出輕哼一聲,表示不置可否。
”哪有人第一次搭訕的時候是說『妳好香。』。”納納巴邊說邊笑了出來,清清淺淺,和煦如風,不同於那些花枝招展的豔麗女人,就是這樣讓人舒服自在的空靈清秀,讓聞名遐邇的花花大公子米克・札卡利阿斯從此三千弱水獨取一瓢飲。
米克輕笑了一聲之後悶悶的開口,”妳好香。”
”今天怎麼了,突然說那麼多肉麻的話,都快不認識你了。”
納納巴一說完,米克終於開始通常運轉的上下其手起來。
”不行,先把頭髮擦乾再說。”
納納巴推開依舊濕漉漉滴著水的米克,因為水分聚集成束而扁塌的瀏海蓋住了眼睛,卻看起來無辜得有些可愛,她用力把米克按到床上坐好,從櫃子裡拿出另一條毛巾開始幫米克擦頭髮。
米克一個前傾又抱住納納巴的腰,還舒服的用鼻子蹭了蹭。
納納巴邊擦邊無奈的笑著,平時感覺起來沉默冷靜的米克在兩人獨處的時候總是會盡情的撒嬌,粗獷的外表下內心卻纖細得像個孩子。
”那時候韓吉還警告我說不要和你這個怪人走太近。”
韓吉和納納巴是訓練軍校時期的室友,不過主修的卻是科學研發類別,畢業之後因為優越的成績被招攬進首屈一指的王都直屬科學研究所裡工作。
米克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她才是怪人。”
”別那麼說,後來你們不也相處得不錯?”這麼一提起,納納巴突然開始懷念起了從前的歲月,”說起來那時候會介紹韓吉讓你們認識,原本是想要給艾爾文團長找個伴呢。”原本預想的可是要讓兩對一起同時約會,吃餐廳時還能夠四人同行一人免費這樣的如意算盤。
一提到艾爾文,兩人又同時安靜了下來,納納巴甚至停下了擦頭髮的動作。
若不是韓吉,就不會有後來艾爾文和利威爾的相遇,更不會有現在這些痛苦折磨的事情發生了。
”他看向團長的眼神,和之前越來越像了。”納納巴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米克也做出補充,”上次的游擊作戰裡,他甚至不顧艾爾文繼續前進的命令,衝出去之後又折了回來,只為了幫艾爾文擋下人造體軍隊的包圍攻擊。”
”每一次,看到艾爾文團長刻意保持距離的相處方式,就會覺得很難過。”說著這話時,納納巴收緊了肩膀,抱住米克的脖子。
”艾爾文還是那樣,除了重要會議以外,就是一直待在利威爾以前的房間裡。”
”你和團長談過嗎?關於他的事。”
”艾爾文已經夠難受了,他不來找我我也不會去增加他的麻煩,會找他談的只有韓吉。”
但是偶爾,只有偶爾,艾爾文會突然帶著酒找米克大喝一場,什麼也不說就是仰頭大喝,兩人之間是很典型男人式的友情,如果不想說,另一個人也不會多嘴什麼。
艾爾文的酒量不差酒品也不差,自制力極高的他到了一個臨界程度後就會自動停下來,不會放任自己喝到噁心反胃,停下來後也不會做出什麼脫序行為,只是安安靜靜的找個地方睡下來罷了。
米克會找到外套毯子之類的禦寒用品蓋上以後再輕聲的離開,雖然不知道艾爾文睡著後究竟都夢到了些什麼,但是睡夢裡的艾爾文脫口而出的夢中囈語,永遠都是那個為他帶來無限痛苦與悲傷的名字--利威爾。
從訓練軍校時期開始,艾爾文便不斷的告訴米克,自己人生的目標從來就只有一個,那便是找到父親神秘失蹤的真相,就算是屍體也好,也想要把父親找回來。後來追查線索的過程裡,艾爾文無意間發現王都政府的獨裁野心後便將目標轉變為推翻現今政府,並表示那是他在追查真相的過程中所發現的,屬於父親的遺願。對於這樣只為了理想而前進的艾爾文,米克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出現任何足以讓他分心的存在。
直到,直到他遇見了利威爾。
戰事的膠著直到自由之翼革命軍攻下王都直屬科學研究所之後開始有了急遽的轉變。
自由之翼革命軍叛變之後,擔任王都直屬科學研究所研究員的韓吉,便帶著大量的研究技術資料和一群長期在手底下工作的助手叛逃,加入自由之翼革命軍,負責協助醫療救治與基因強化改造。
從韓吉帶出來的資料裡發現,王都直屬科學研究所便是人造體不死軍團製造的大本營,如果想要有效降低王都政府人造體軍隊的戰力,最好的方法便是從源頭下手。
經過了長達半年的謀劃與演練,艾爾文選擇發動攻擊的那一天,剛好是聖誕夜。
縝密的作戰計畫之下佔領行動一切順利,自由之翼革命軍人員的傷亡更是遠低於原本的預估數字,但卻在先鋒部隊抵達研究所核心時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強大人造體部隊。構成那個部隊的成員不只擁有優越體能與絕佳速度,更有超越人類智能的學習能力,有別於一般容易敗於計策之中的低等人造體。
艾爾文與米克帶領的小隊好不容易在前線殺出一條血路,直搗科學研究所所長所在的中心密室。
突破大門進入時,研究室的正中央只有一位穿著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與研究人員典型白袍裝扮截然不同的衣著使他顯得突兀。
在他身後的是這間寬大的房間裡唯一的人造體培養槽,以及遠較普通型號更為巨大的維生研究機。
艾爾文一眼就認出了,那名男子便是與史密斯博士名聲並駕齊驅,被尊稱為基因改造工程學之父的凱尼・阿卡曼博士。
”歡迎大駕光臨,艾爾文・史密斯!”
沒有其他研究人員在旁,更沒有出動人造體部隊擔任護衛工作,就算已經成為前鋒精銳部隊槍枝的準心,他的臉上依舊毫無畏懼之色。
”我等你來,等了好久了呢。”
在阿卡曼身後的的是巨大的人造體培養槽,充滿培養液體的玻璃裝置裡,身上插滿研究管線的是沉睡的成熟黑髮男子人造體。
在艾爾文發出的停火示意下,成功攻入的自由之翼部隊都不敢輕舉妄動。
”關於你父親的事,我感到非常遺憾。”
阿卡曼慢條斯理的說著,與實驗室外頭不斷傳來的爆炸聲響形成強烈對比,他邊說著話邊用手撫摸著試管的玻璃外殼。
艾爾文不是會拖泥帶水、拐彎抹角的個性,”為什麼要背叛父親?”
史密斯博士與阿卡曼博士在大學時期便因為對人體發展實驗的異於常人狂熱而相識,一個主攻腦神經科學、一個是人體基因科學權威,站在研究領域頂點的兩人說好,要應用研究成果,讓這個世界能夠邁向更好的未來。但隨著阿卡曼博士對人造體實驗越來越走火入魔以後,史密斯博士眼看再也拉不回來已經走上歧路的老友,便帶著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憤而離開。
艾爾文站穩了腳步,舉起手槍指著阿卡曼。
阿卡曼臉上的表情不再是詭異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憤怒,”背叛?他是這麼教育你的嗎?哈哈哈!背叛?他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是他先背叛了我!”
艾爾文將手槍上膛,聲線依舊平穩冷靜,”為什麼要為王都政府做事?”
”不愧是他一手栽培的傢伙,說出來的話簡直一模一樣。”
”政府可以給我世界上最好的研究中心,還有源源不絕的研究經費,只要我與他們合作,完成他們簡單而幼稚的要求。人體複製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讓他們滿意我就可以任我高興的去做我想做的一切!如此划算的利益交換,何樂而不為呢?”
阿卡曼說著說著便快樂的大笑起來,但卻又突然在下一秒扭曲著臉,怒目注視著艾爾文,活生生像個精神疾病患者,”不!你不懂!你和史密斯一樣,你永遠都不會懂!史密斯甚至為此背叛了我,說好要和我一起讓這個世界更好的他背叛了我!”
男人的怒吼迴盪在空曠的研究室,短時間內激烈的情緒轉換讓一行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後來的研究早已悖離父親的本意,讓人類跨越界線成為『創造者』進而神化自己的行為,並不能使這個世界更好!”
艾爾文對著阿卡曼大吼,卻只換來後者一個詭異的笑容。
”要不是你看起來比他年輕了幾歲,我幾乎都要錯認你們是同一個人了。”說出這話的阿卡曼,眼神中卻是滿滿的懷念。
”不過沒有關係,是我贏了,是最後活下來的我贏了!"阿卡曼越說越激動,從最剛開始的低沉喃喃自語轉變成瘋狂的嘶吼,"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為了祭弔他,也為了迎接為了打倒我而存在的你,我結合了我和他最高的研究成果,製造出了這世界上最強的人造體!”
”他叫做利威爾,利威爾‧阿卡曼,將會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人造體!”
黑髮男人雙手張開仰頭大笑,讓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瘋狂所帶來的不寒而慄。
”那麼能夠創造出最強人造體的人是誰呢?不就是神嗎?這不就是神嗎?身為最強人造體之父的我,從現在開始就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神!”
米克向前一步用眼神示意該是出手的時候了,艾爾文卻依舊有所顧慮的伸出右臂將他擋下。
”史密斯之子啊,他可是為了要消滅你而存在的啊,你不想要過來好好和他打聲招呼嗎?”
阿卡曼朝向艾爾文招了招手,但是後者依舊文風不動,只是站在原地繼續冷靜的觀察情勢。
眼見艾爾文絲毫沒有打算做出任何反應的意思,阿卡曼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走回去維生研究機的控制面板之前,瞪大雙眼表情猙獰的說,”如果你堅持不願意和利威爾打聲招呼的話,那麼我只好賭賭看了,看利威爾願不願意和你打招呼。”
話音未落,他便抬手按下面板上最大顆的紅色按鈕,尖銳而猖狂的笑聲隱沒在維生機器發出巨大噪音之中,玻璃試管內的黑色管線紛紛自動從人造體身上剝除,殘留下來的大大小小傷口卻在不到幾秒鐘的時間裡馬上癒合,先鋒精英部隊一時看傻了眼,沒有意識過來要去阻止這個男人的危險行為。
--如果這真的是最強人造體而且又站在自由之翼對立面的話,那麼他將會是這世界的最大威脅。
艾爾文首先反應過來,要求部隊開槍射擊並避免破壞玻璃試管。
頓時阿卡曼的身體遭到萬孔齊穿,破裂的動脈導致血液瞬間噴濺而出,把整片面板都染紅。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玻璃容器裡的黑髮人造體正在漸漸甦醒,但卻因受困於無法呼吸的液體之中而痛苦的掙扎著。
看到快要奄奄一息的人造體,艾爾文迅速做出判斷,他毫不猶豫地朝向控制面板衝過去。
艾爾文著急的想要在面板上尋找著開啟按鈕,但是被黏稠血液覆蓋於上的面板呈現無法辨識的狀態。
情急之下艾爾文只好舉起槍托攻擊玻璃試管,但是覆蓋多層強化玻璃的容器依舊沒有任何損傷。
”艾爾文,你在幹嘛?”米克朝他大吼出聲。
”救他!必須要救他!”
艾爾文轉而使用整個身體去衝撞玻璃試管,米克見狀也站在遠處瞄準試管與維生研究機的接縫點連續開了幾槍,終於鬆脫的玻璃「碰」的一聲從原本直立的地方滑落,一時間玻璃管內的液體爆裂噴發而出,潑灑滿地,原本容器內部的人造體正赤裸著身體蜷縮在地板上,因為吸入阻塞呼吸道的液體而猛烈咳嗽起來。
艾爾文趕緊上前去用力拍著背替他順順氣,就像是對待剛出生而嚎啕大哭的嬰兒那樣。
被阿卡曼稱做利威爾的黑髮男子開始大口換氣後,劇烈喘息尚未消停的他,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抬起黑色的腦袋朝向艾爾文看去。
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他便像是著了魔的出匣猛獸一般快速的朝艾爾文衝過去,後者趕緊向後退開數步,然後舉起上膛的手槍朝向黑髮人造體開了四槍。
分別是兩邊肩膀與腳踝,避開要害的同時也足以拖累對方行動。
黑髮人造體因為疼痛而低吼出聲,但就像是在玻璃容器內部發生的狀況一樣,全身被濕黏培養液體覆蓋的他傷口依舊復原得非常快速,艾爾文只得再度開槍。
”不要傷害他,我來就好。”
就在艾爾文一聲令下的下個瞬間,實驗室入口同時湧入了更多源源不絕的人造體,艾爾文小隊與米克小隊也開始自顧不暇起來。
面對發了瘋似的不斷四肢並用撲過來的黑髮人造體,艾爾文一邊利用維生研究機與柱子遮蔽躲閃,一邊繼續用準確的槍法持續攻擊黑髮人造體的肩膀與腳踝。
那雙漆黑眼瞳裡閃現的凌厲光線透露著人造體此時唯一的念頭--殺了你。
黑髮人造體不持有任何武器,而是用最原始而野蠻的方式,採用身體衝撞、指甲撕裂或是牙齒啃咬的方式不斷對艾爾文展開攻擊。如果不是建物遮蔽以及實戰經驗所增加的反應優勢,艾爾文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與超越人體極限的人造體相比擬。
隨著戰鬥時間拉長,黑髮人造體的身體復原速度也因為身上覆蓋液體的漸趨乾枯而減緩。對於人造體科技略有涉略的艾爾文,在使用自己擔任誘餌的情況下,漸漸將黑髮人造體誘離噴灑而出的培養液體所在地,代價是身上利爪與齒痕造成的傷口遍佈,傷重的地方甚至不斷有血液汩汩流出。
在艾爾文不斷瞄準肩膀以及腳踝持續進行攻擊的情況下,黑髮人造體最後終於因為傷口無法及時復原而不能繼續移動,他動彈不得的躺在地板上,凶狠的目光依舊沒有從艾爾文身上移開。
艾爾文身上備用的子彈也剛好消耗完,他抽出大腿上的小刀走近維生研究機割下一大截黑色研究管線,此時米克正好將身邊的人造體解決完畢,他同樣也抽出腿上的小刀,趁黑髮人造體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艾爾文身上的時候,從身後靠近進行壓制。
艾爾文撕下一大截襯衫的袖子,在米克的協助之下將人造體的嘴巴塞住綁緊,然後用黑色管線將手腳捆綁牢靠後,在兩個小隊的火力支援下帶著黑髮人造體盡速離開現場。
寧靜的房間只剩下毛巾與頭髮摩擦所產生的聲響,米克漸漸從回憶裡再度回到現實。
自從利威爾離開之後,很多的事情都不再一樣了,被留下來的人,常常都會像這樣突然陷入回憶裡沉默不語。
本來就不多話的艾爾文時常會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搞自閉,就算是喝起酒來對於那件事也是始終不發一語,唯一的軟弱是會在毫無防備的睡夢裡不斷的呼喚那個名字。
原本應該要是活潑樂觀開朗,甚至有些瘋瘋癲癲的韓吉,也常會安靜的看著利威爾留下來的東西,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過去。
相比起眾人的隱忍,納納巴每次望向艾爾文的眼神倒是清晰直白的毫無保留,但卻也只是僅止於此。
那是艾爾文做出來的選擇,而這個選擇讓所有的知情人都陷入愧疚與罪惡的漩渦,沒有人有錯,但每個人卻又無比自責。
就算如此,也沒有人忍心指責做出這個冷血決定的艾爾文,因為他正是這個選擇裡,最難過最痛苦的那一個。
”納納。”這是只有在兩個人獨處時,米克才會叫出口的親暱稱呼。
”嗯?”
”我想睡了。”
”嗯,是該睡了。”
米克抽過納納巴手上的毛巾隨手一扔,重新將她拉進懷裡並順勢躺下,鼻子再度從納納巴的背後埋入頸窩,深深吸了兩口氣之後,整日裡因為訓練累積的疲累感襲來,米克的呼吸聲漸趨平穩。
他們時常這樣相擁而眠,雖然說是相擁,不過實際上卻是米克從後方將納納巴整個人擁入懷裡,健壯的手臂剛好可以給納納巴當作抱枕。
尤其是在利威爾離開以後,他們更加珍惜能夠和對方相處的時間,並且不再吝嗇接吻與擁抱。
就像是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一起約去看的第一場電影最後那句台詞--能牽緊的時候,就不要輕易放手。
他們都依照個人意願選擇了自由之翼,也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參與了革命。身為士兵的他們,為了心中描繪的夢想與未來,不一定可以一起看到明天的太陽。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只有在周圍生命不斷因為目標而殉葬的同時,更加用力的抓住彼此。
趁還能抓緊的時候。 |